20世紀最偉大的女性設計師——艾琳·格雷作品探析

摘要：艾琳·格雷是20世紀男權社會中獨放異彩的最偉大的女性設計師，身為愛爾蘭人，她從小受到父親的藝術熏陶，青年時期分別在英國和法國求學，在快而立之年定居法國；她師從菅原學習東方的漆藝，并融合西方的時尚，創作出自己經典的漆藝作品；格雷把金屬、木材和皮革聯系起來創造了著名的必比登椅子系列，她的室內設計充滿了裝飾藝術的光芒；格雷在50歲的高齡開始涉足建筑界，雖然作品不多，但是卻烙上了自己的個性；她的設計作品涉獵漆藝、家具、室內裝飾和建筑設計，打破了設計類型的絕對分界。
關鍵詞：艾琳·格雷；裝飾藝術；漆藝；家具；室內裝飾；建筑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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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背景

1851年的“水晶宮”世界博覽會，使人們感受到英國工業革命導致大批量機械化的粗制生產，從而失去了具有人性化、精細化的手工藝設計，隨之英國作為工藝美術運動的倡導者和其他國家一起希望能夠恢復中世紀的手工業傳統。19世紀中期后，英國女權運動的高漲，一些婦女開始在專業領域中涉足。到了20世紀10年代，歐洲女權主義蓬勃興起，社會主流開始倡導女權運動，這使婦女社會的地位得到提高和改善，同時政治、經濟、家庭、婚姻都發生了觀念上男女平等的轉變。有不少女性也參與了設計、生產和經營活動，而艾琳·格雷正是其中一位開拓者、優秀的女設計師。在那個時代，她在漆藝、家具和室內裝飾方面的成就，可以說是世界上其他地區沒有幾個女性可以和她相提并論。但是19世紀歐洲的經濟大蕭條，使得女性工作的機會并沒有得到改善，女權運動沒有取得完全勝利，導致當時女性的能力最終未能得到社會的認可。如密斯·凡德羅（Ludwig Mies Van der Rohe，1886~1969）的愛人——莉莉·瑞克（Lilly Reich，1885~1947）和著名建筑大師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1887~1965）的合伙人夏洛特·畢瑞安德（Charlotte Perriand，1903-1999），她們在設計界的造詣都只能依附在男性的光環之下。

在艾琳·格雷的一生中，她終生未嫁，為設計奉獻了一生，但是，直到上個世紀70年代她的才華才被設計界認可，尤其她在漆藝、家具和室內裝飾方面的造詣更是體現出女性獨有的細膩和精致。她的名字幾乎與現代主義著名的設計大師勒·柯布西耶、密斯·凡德羅等相提并論。著名設計史學家菲利普·蓋納（Philippe Garner）稱她是一位“安靜而又果斷的獨行俠”。^{[1]（P.70）}

二、艾琳·格雷簡介

艾琳·格雷（Eileen Gray，1878~1976，98歲高齡）（圖1），愛爾蘭裔設計大師，出生于愛爾蘭的貴族家庭。她的童年和青年時光在其父愛爾蘭的家族莊園度過，另一部分時光是在她的母親家鄉英國倫敦度過的。^[2]她的父親也酷愛繪畫藝術，她的藝術啟蒙很大程度得益于她的父親。1898年（20歲），艾琳·格雷完成了在倫敦的斯萊德美術學院（Slade School of Fine Art）歷時四年的專業學習，在其求學期間，格雷非常喜歡一個人逛南肯辛頓博物館（South Kensington Museum），使她接觸到了很多東方的藝術品。在1900年（22歲）時，艾琳·格雷跟隨母親參觀了法國巴黎世界博覽會，而埃菲爾鐵塔（Eiffel Tower）也正好剛剛落成一周年，異地風情和法國當地的人文環境使艾琳·格雷為之心動，當時的法國巴黎正處于歐洲現代設計的中心都市地位，這促使格雷于1902 年（24歲）再次來到巴黎，與閨蜜一起在科拉荷西學院（Académie Colarossi）上學，格雷在那里主要是學習素描。過了不久，她們又轉到朱利昂學院（Académie Julian）學習。^{[3]（P.23）}之后數年格雷仍然穿梭于愛爾蘭、英國倫敦和法國巴黎之間。^[4]此后，格雷于1907年（29歲）移居巴黎，直至余生。

艾琳·格雷獨立獨行的性格特點決定她的個人發展歷程。格雷起初受到法國20世紀初期新藝術運動的影響，主張從自然和東方藝術中汲取營養。在其求學的過程中，她十分癡迷于東方的漆畫藝術，后來她開始在家具和室內裝飾領域涉足，并獲得了眾人的肯定，但她并沒有止步不前，而是在將近50歲的高齡又涉足建筑界，并在建筑方面也造詣頗深。在她的藝術生涯中，從來沒有中斷過她的藝術探索之路，不斷擴展自己的藝術領域，實現了從漆藝到家具到室內再到建筑的跨界，以典雅精致的作品來推動那個時代的設計發展，被譽為20世紀最偉大的女性設計師。

本文已發表于《設計》雜志2017年02期

1、東方的漆藝西方的時尚

艾琳·格雷對漆藝的興趣始于英國倫敦。正如前文提到的，她在倫敦求學時經常光顧于收藏了大量東方漆器的南肯辛頓博物館，她看到顏色亮麗、光澤晶瑩的漆器，為之新奇。隨后她結識了一位旅居巴黎的日本工藝大師——菅原精造^注1，并向他學習漆藝。菅原畢業于東京美術學校（今東京藝術大學）漆工科，于 1905 年隨該校的漆藝教授辻村延太郎來到巴黎。^{[3]（P.24）}漆藝制作是個繁瑣復雜、技法也多種多樣的勞動密集型的一項技術，它需要把多層透明樹脂和根據畫面所需要的各色漆反復罩染在木質板上，待色漆備干后，再通過雕填、鑲嵌、彩繪、脫胎、髹飾等手段就可以制成各種精致、美觀的漆藝品了。漆藝的光澤可從粗糙的、毫無光澤的灰面到如鏡面光滑的拋光效果，這些對漆藝作品整體的視覺美感具有重要的提升作用。^[5]艾琳·格雷在與菅原大師學習過程中掌握了嫻熟的漆藝技巧，1910年（32歲）格雷開始了自己的漆藝研究，她后來還把這門技藝用在了家具與室內裝飾上。

傳統的漆藝制作條件苛刻，此外樹脂油漆含有對人體有害的物質，極易使身體過敏，而艾琳·格雷卻全身心傾注在漆藝上，并能夠制作出形態各異的碗碟、家具和屏風，其作品的風格，具有很強的裝飾性。其中1913年（35歲）在“裝飾藝術家沙龍”（Salon des Artistes Decorateurs）上展出的艾琳·格雷的成名作《夜之精靈》的漆屏風（見圖2所示），是在木胎上運用色漆和螺鈿的鑲嵌制作而成。她大膽運用一種幽靜而富有神秘感的冷藍色調為背景，除此之外她還在畫面上運用橙色、金色等與背景形成對比色。畫中的精靈手持一朵白色圣潔的蓮花，由螺鈿拼接而成，旁邊的兩位精靈身著長袍，金色的紋路線條給人一種神秘感。此外，從畫面的內容可以反映出，艾琳·格雷對神話故事的一種向往和喜愛，隱喻一種美好。

艾琳·格雷1922年（44歲）在倫敦開設了自己的店鋪——格拉瑞·戴澤特（Jean Désert gallery），在那里展出和出售自己設計的漆器與家具，包括漆藝的屏風、燈、鏡子、漆罐等手工藝品（見圖3所示）和木質家具，打造了一個獨有特色的銷售店。在她的漆藝設計作品中，采用典型的“裝飾藝術”風格，注重豪華的裝飾效果，同時也注重現代主義的表現手法，特別是結合現代材料在古典形式上的運用。

2、現代的家具和室內設計

艾琳·格雷設計的必比登（Bibendum）扶手椅，是格雷在1929年所設計完成的，可堪為經典之作，是二十世紀最知名的家具設計之一。這款個性的椅子其命名是來自于法國米其林輪胎公司的吉祥物——米其林寶寶，格雷設計的必比登椅子外形好像是用輪胎圍合起來的一樣，正好符合米其林寶寶一圈圈的造型，因此命名為“必比登”椅子。必比登椅子腿的框架是由表面鍍鉻的不銹鋼鋼管構成，靠背和扶手的兩個半圓形狀是由真皮材質和海綿制成的，柔軟而舒適（見圖4所示）。再比如艾琳·格雷設計的E-1027茶幾（見圖5所示），整個結構是由玻璃和鍍鉻不銹鋼鋼管組成，簡單大方，干凈穩重。在這款茶幾中，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實用功能，就是她的桌面與桌腿之間可以調節高度，有62厘米-101厘米的調整距離，從不同高度來符合人體工程學的要求。^{[1]（P.71）}不難看出，格雷的作品中不僅有女性的細膩溫柔，更含有男性的剛毅和理性，在今天看來，她的作品仍然具有時尚感。

在20世紀30年代，艾琳·格雷是把法國的“裝飾藝術”運動與國際現代主義運動聯系起來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她的室內設計項目都具有“裝飾藝術”的經典意義，比如1932年（54歲）她在巴黎為蘇珊娜·塔波特（Suzanne Talbot）女裝經銷商設計的室內項目，這是艾琳·格雷第一次不僅設計整套公寓還要設計單品的室內設計，在設計單品時不僅要考慮它的裝飾性還要考慮與整個室內環境的協調性。

重新裝飾這個寓所，塔波特給予格雷很大的設計空間，可以按照格雷自己的想法來設計，這對于施展格雷的才華也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在房間的漆屏和簾子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她運用漆屏打破格局的呆板和邊緣的限制，增加了空間的寬敞和自由性。在此公寓家具設計中，格雷自己設計的大蛇沙發（見圖6所示）是木質與皮革的組合，沙發的實木扶手像一條蛇的的圍合，造型新穎獨特，不僅有實用功能更有觀賞價值。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在格雷的家具設計中，她的家具作品幾乎均是經典之作，而且顏色傾向于於黑、灰和深色，以便于她的作品與室內能夠產生一種和諧的色調。^[6]格雷喜歡在整個室內運用大量的豪華材料（見圖7所示），包括斑馬、美洲豹的毛皮再加上具有現代主義風格的必比登椅子和地毯上設計的圖案，使室內整體色調統一、穩重大氣，可以感覺到還帶有明顯的裝飾的痕跡，因此被譽為法國“裝飾藝術”時期的經典作品。^[7]

3、從裝飾到建筑界的跨界

艾琳·格雷在20年代中期在她快50歲的高齡才開始涉足建筑領域。剛開始，格雷是在其情人兼合作伙伴吉恩·巴德威克^注2（Jean Badovici，1893~1956）的鼓勵下開始涉足建筑的。巴德威克是位建筑家、評論家，他對格雷轉型建筑起了關鍵性的作用。格雷首先潛心研究建筑設計圖紙，通過觀摩當代的建筑設計作品，來了解建筑。現在她的建筑設計第一階段的一些手繪草圖、簡單的方案圖和透視圖，以及第二階段布局方案圖、建筑的正立面圖紙都有幸保留下來。^[8]

格雷在建筑方面的作品很少，她并未一味的追求數量，她對建筑設計的態度是每幅作品都需遵循她內心的想法。格雷是深受法國裝飾藝術運動的影響，而其情人吉恩·巴德威克則倡導現代主義風格，他被認為是法國海邊住宅的代表性設計師，格雷結合在室內設計方面的豐富經驗，經過四年的自學，格雷與巴德威克共同設計了她的第一個建筑作品——E-1027海邊公寓（見圖8所示）。建筑設立在海岸邊的一個階梯式山坡上，獨特的地理位置本身就給這所建筑帶來獨特的景致，再加上格雷親自打造的室內裝飾更為此棟建筑增添了不少光彩。E-1027建筑室內布局分明，一個大房間被分隔成起居、客廳、餐廳和更衣室，其中一小間也被漆屏分隔成盥洗間和客房（見圖9所示）。工藝和材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作品的使用功能，并且作為作品審美的一部分，是技術美的有益補充。^[9]處在地中海的炎熱氣候，建筑自身的設計就需要保持室內通風的涼爽，格雷在建筑每層插入隔斷，在房間的分隔墻之間設立一個小洞口，安置橫條百葉窗，既能保證空氣的流通，也能保持房間的私密性。格雷在這個建筑設計上體現了其獨到的現代主義設計理念。

艾琳·格雷在建筑設計與室內裝飾上樂于不斷重復自己的風格，她在室內設計上繼承以往的裝飾經驗，結合現代的設計理念，在建筑設計上強調實用功能的分區，這一點在她的E-1027海邊公寓和蘇珊娜·塔波特室內設計中都有所體現。在建筑設計上格雷更強調的是現代主義風格，艾琳·格雷認為“簡潔即是進步（Simple is progress）”，這與20世紀世界最偉大的建筑大師之一密斯·凡德羅的“少就是多”理念不謀而合。^{[1]（P.70）}

四、結語

身為愛爾蘭人，艾琳·格雷從小受到父親的藝術熏陶，青年時期分別在英國和法國求學，在快而立之年定居法國；她師從菅原學習東方的漆藝，并融合西方的時尚，創作出自己經典的漆藝作品；格雷把金屬、木材和皮革聯系起來創造了著名的必比登椅子系列，她的室內設計充滿了裝飾藝術的光芒；格雷在50歲的高齡開始涉足建筑界，雖然作品不多，但是卻烙上了自己的個性。艾琳·格雷堅強的品性、獨立的人格，追求的是女性獨特的視角及審美，將設計作品體現得剛柔相濟、端莊大方。

艾琳·格雷畢生追尋的是藝術與生活的完美結合，她對創造新事物的熱情孜孜不倦。她的設計天賦不局限于某一領域，她的設計作品涉獵漆藝、家具、室內和建筑設計，打破了設計類型的絕對分界，從起初的單品手工藝設計到對漆藝的一見鐘情，把漆藝與室內裝飾相聯系，再至中老年后對建筑領域的涉足，她的設計作品反映出其介乎裝飾主義和現代主義之間的立場，從她身上看出，從一個維多利亞女孩到現代設計女性的轉變，一個具有超人的藝術天賦和不向社會主流低頭的堅強意志。艾琳·格雷憑借敏銳的藝術洞察力，把握了時代的設計主流，不愧為20世紀最偉大的女性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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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注1：菅原精造，日裔漆藝大師。菅原精造畢業于東京美術學校（今東京藝術大學），于 1905 年隨該校的漆工科教授辻村延太郎來到巴黎。辻村氏后來在1907年離開了法國，菅原精造則一直留在歐洲，直至1937年逝世。
注2：吉恩·巴德威克（Jean Badovici，1893~1956），羅馬尼亞建筑師、評論家。倡導現代主義風格，與愛爾蘭裔女設計師艾琳·格雷共同合作完成建筑作品——E-1027海邊公寓。

圖4 必比登扶手椅

圖片出處
圖1：艾琳·格雷
http://ah.sina.com.cn/art/news/2015-02-10/14334899.html
圖2：《夜之精靈》漆屏
http://d.wanfangdata.com.cn/Periodical/cyysj201401004
圖3：噴漆罐
http://blog.sina.com.cn/s/blog_76b4fc980100sycg.html
圖 4：必比登座椅
http://www.wendangwang.com/doc/dcdc085596abb6eb4760c282/14
圖5： E—1027茶幾
http://xiudodo.com/peitu/p/1e4203972e574095af27d85365b5ac80.html
圖6：必比登椅系列 大蛇沙發
http://www.5u71.com/detailyadeagroup/product69044.html
圖7：蘇珊娜·塔波特室內設計
http://xiaozu.renren.com/xiaozu/222372/thread/336419515
圖8：E-1027公寓外景
http://foshan.baiyewang.com/s3255819.html
圖9：E-1027公寓室內設計
http://www.wendangwang.com/doc/0c80647b8c2303776ef1299e/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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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文卿? 吳? 衛（湖南工業大學? 包裝設計藝術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7）

作者簡介
1、王文卿（1989～），女，河北邢臺人，2013年畢業于南昌航空大學環境藝術設計專業與雙學位工商管理專業，現為湖南工業大學包裝設計藝術學院15級研究生，主修包裝藝術設計。通訊地址：湖南省株洲市湖南工業大學河西校區學生宿舍22棟318，412007。聯系電話：15873371685.
2、吳衛（1967～），男，湖南常德人，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設計藝術學博士，曾于1988～1990年留學日本千葉大學デザイン學科。現為湖南省包裝設計藝術研究基地首席專家、中國機械工程學會工業設計,產品設計分會委員、中國包裝聯合會包裝教育委員會副秘書長、湖南省工業設計協會副會長。現主要從事傳統藝術符號和高校藝術教育理論研究。

*本文為湖南工業大學2013年研究生精品課程項目(KC1302)基金資助。

三、艾琳·格雷的作品特點